披星戴月，披荆斩棘。研究人员只有在天黑后半小时，才能在百山祖国家公园的群山溪涧里寻觅到百山祖角蟾的踪影。遵循两栖类的作息规律，吴延庆团队昼伏夜出，踩着百山祖厚达3公分的苔藓，涉入冰冷刺骨的山涧溪流，闻声辨位，俯身观察，不惧毒蛇毒虫，一步一个脚印地探访神奇自然界生物多样性的奥秘所在。

2020年，在国际新冠疫情严峻复杂、国内疫情尚未平息之际，吴延庆所带领的两栖类动物生物多样性团队向生态环境部南京研究所提交了“出征”百山祖的内部申请，要求尽快恢复浙江丽水的生物多样性本底调查工作。

申请提交了一周，团队也焦急等待了5个工作日。4月23日，他们终于在南京疫情防控放宽的第一时间，获准进入百山祖国家公园（庆元县境内），同时也是南京研究所第一支在疫情后“挺进”浙西南的生物多样性本底调查团队。

“与它初次相逢，是在一个寂静又漆黑的夜晚。伴随着潺潺溪水声，进入求偶期的百山祖角蟾发出充满繁殖欲望的鸣叫，微弱且低频。但是，在研究人员特殊的听力技能加持下，它们还是充分‘暴露’了自己。”吴延庆博士回忆说，那是一种缓慢且尖细的声音，是调查团队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来自大自然的“天籁之音”。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吴延庆指着自己耳朵，非常自信地表示，从小就喜欢、熟悉两栖类动物鸣叫声的他，很清楚地分辨出这不是普通的蛙叫。在两栖类动物中，淡肩角蟾发出的声音，急促且尖细，中华蟾蜍发出的声音，缓慢且洪亮。唯有新物种，才能发出这样与众不同的求偶声。

一头扎进水洼里，研究团队遍寻不得，猛一回头，百山祖角蟾就一动不动地蹲坐在溪边草丛里，同时谨慎地发出鸣叫声，来吸引异性。吴延庆说：“当时，虽然百山祖角蟾非常惧怕人类，但是为了能在短暂的繁殖期找到配偶，它铤而走险地在研究团队的眼皮子底下发出鸣叫，这才被我们成功定位，并用手里的摄像机拍摄下来。”

一开始，吴延庆研究团队并不能100%确认这是新物种。从外貌上看，它像极了自己的“远房亲戚”——来自福建的挂墩角蟾。但是吴延庆团队确定它一定属于角蟾科，因为他的两只眼睑上各长着一颗疣粒，像是两只牛角长在头上。

之后，吴延庆带着这只长相独特的角蟾回到南京，并通过生物基因序列比对分析，逐步认识到它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新物种。研究团队迅速把该种角蟾的发现过程和成果发布在动物分类学杂志《Zookeys》上，并最终获得了国际认可。

在国内各类专家的建议下，该种角蟾以发现地来正式命名——百山祖角蟾。这也是百山祖国家公园成立后，境内发现的第一种世界新物种。2021年1月，丽水市特别为了这个小生灵举办了新闻发布会，向全世界宣布了这项丽水生物多样性研究的新突破。

2021年7月5日，在百山祖角蟾被发现一周年之际，吴延庆一行人再次登上海拔1500—1600米的庆元北部高山，在国家公园里寻觅它的踪影，制作标本，以便国家对新物种进行更为系统的保护。

“严格意义上说，百山祖角蟾在自然界的地位有点像大熊猫，并不具有天然的竞争优势。他的‘近亲’淡肩角蟾，同类小棘蛙、武夷湍蛙、中华蟾蜍等，都比它更适应百山祖的自然环境。所以，保护百山祖角蟾，对于中国保护生物多样性工作有着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我将为之奋斗终身。”吴延庆表示，作为一个年轻的科研工作者，能发现一样新物种，在当今中国实属不易，他很珍惜这次发现的成果。

与百山祖冷杉一样，百山祖角蟾身上还有许多生物密码尚未解开，亟待生物科技工作者不断解码，研究其巨大的生态价值。7月5日—6日，吴延庆带着浙江卫视“寻访山水精灵”直播团队和自己的研究团队一起上山，寻找和宣传百山祖角蟾，以便进一步研究它的生物进化史、生物特性和生存环境。

“百山祖纯净的水源——山涧溪流，造就了这种神奇的小生灵。它个子小，保护色极其逼真，以至于研究人员不靠鸣叫声，很难辨识和定位它。这些原因，都是百山祖角蟾不被前人发现，而被今人通过听声辨种的方式重新认识的关键原因。”吴延庆进一步说，作为高海拔山区食物链上的一员，百山祖角蟾也有为数不少的天敌。但是百山祖角蟾的存在，既是大自然的一种选择，也为人类能进一步研究其生态价值创造了可能性。

“我期待，百山祖角蟾能在人们的合理保护下，充分展现其自身的生物多样性价值！”如今的吴延庆团队，仍在丽水深夜的山涧中奔走、寻觅，希望能找到更多的新物种，留给未来，造福人类。

来源：丽水日报 记者 叶浩博 吴丽萍 通讯员 董浩